原创短篇 脑洞
想搬来这儿
『剧本』
文/月凉
我被关起来了。
我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觉得不像是人的面孔。
眼前猝然一闪黑影，连神智都在一瞬颤抖迷蒙起来。我单膝跪倒在地，抬头怒目而瞪。随之而来的不是形色收敛，而是又一重击。无力招架，眼皮渐渐合上，不明后事。
我十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明确方才才倒床入睡，可这份清醒却不足以让我从梦中醒来，也不容我自由支配身体，我机械的重复着指令，好像是在以第一人称体验一部剧本。
掉皮的墙壁依稀见得血迹，平日无比胆小的我竟生不出恐惧之情，甚至有意走上前去，想要将它看穿。
不知白昼与黑夜，不见光日，恍如被弃与黑夜深山，四周是尸骨残骸。恶臭。这不是我的主观感受，是我身体机能按照编码所做出的反应。
蜷曲着身体躲在昏暗的拐角，我想努力站起身，可身体却做不出反应。我面前出现了虚拟微颤着的光屏，「时间未到。」好吧，既然夺不回身体的主导权，那只能顺其发展了。
这是我的梦吗？我是梦的主角吗？
「扮好你的身份。」它提醒我道。「在这里，每个人都是演员。侦破线索，等待救援，便是你的戏份。」
门缝中透过光，是他们将门打开了。
“赶紧走！”他们拧着鼻子嫌弃地驱赶我，我仔细看他们，确实不是人的模样。他们的眼睛狭长，绿色瞳眸，耳朵有人的四五倍大小，嘴咧得很开，却不是友善的笑意，给人一种刻板而偏见的印象。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那目光冰冷尖刺，如同刀影一般，仿佛准备将我即刻杀死。
他们将我带到了一个房间，看装修来说像是个休息室，虽很简陋，却是最初那环境不可比的。
房间里还有一个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年龄的男孩，清朗少年的模样。我按照程序打量着他，他没什么情绪，云淡风轻地摆出笑面，“他们那些人是实验怪物，受主控者思想的左右，我们接下来会被带去实验室，被注射成为这样的怪物。”
“你怎么了解这些的?”
男孩的笑容僵住了，“这个世界不本来就是这样的吗？”
「所有人都是演员……」回忆起之前的话，脑中突然又闪出一道音讯：「他是你的救赎。」
「你已暂时拿回身体主导权」有些莫名，不过好在拿回了身体主权，觉得是真正地发出声来：“那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林轲。我们很久前见过的，你救了我，忘记了吗？”“抱歉，我不知道。我叫左迟。”我顿了顿，“你知道这是梦吗？”
他蹙着眉，不解地望向我，“没什么。怎么出去?”他拉起我有些冻僵了的手，十分的暖，尤在这漆静黑夜中予人慰藉，“这正是我的任务。”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个小册子，“我们要触发番外剧情。” “剧情?”林轲似乎是察觉出了我的不解，将我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住，抬眼迸出他那清澈的温柔，“跟着我就好。”
再睁开眼，已经到了另外的房间。房间很冷，除了手掌的余温我几乎感受不到暖的存在，四处昏暗，生锈了的链子吊着微虚的灯火，一幅不堪的模样。
“我的记忆告诉我，我们需要打开每一扇门，一直向前走。这里还潜伏着危险，可能会有那些怪物出没，但是这些怪物没有自主意识，还是有办法制服的，随机应变吧。”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被突然的尖叫声吓得后退两步，面前出现了一个女孩子，个头不高，面上挂着惊恐的神色。她正在不安打量着我和林轲。
“你们也想出去？”我猜她们应该也是剧情里的落难者，“是……”女孩的声音糯糯的。我轻笑：“那跟我们一起吧。”
我得知，她叫秋秋。“你们是怎么被抓过来的?”“那些怪物突然入侵了我的家……”
房间很暗，尘嚣味浓。
“我们该怎么出去?”
“左迟。”林轲突然拉住我的手，将我领到门那边，“你看，这里说要放一样物品进去，机会只有一次。”我仔细打探环视一番，这屋子一定是存在线索的。昏暗的灯光和腐朽的味道，气氛沉闷压抑。墙角边的桌子上有一个落满灰尘的本子，我小心翼翼的掸去灰，它露出了原先的面貌，这不是……我儿时的画册吗？
心中百感交集，沉重地翻开来，还有几丝余留的颜料味儿钻入鼻中，纸页已经泛黄，画面被覆盖了一层复古的蒙纱，水彩干固有些裂缝，画面中男孩的笑容似烟火般璀璨，那是回不去的曾经。再往后翻，一幅动人的向日葵田，时间腐朽了他的明媚。往后也诸如此类，直到有一叶，只有未画完的草稿和倾洒了的颜料，我突然一怔。
记忆渐渐清晰，那时父亲打翻了我的颜料，并给了我一耳光。那是他第一次打我。在父母眼中，我是优秀好学的好孩子，礼貌听话，服从安排。可那次老师向他们反映我上课画画，并亲身得到“我在该看书的时间画画”的证实，彻底惹怒他们了，那是他们第一次生气。
我至今没有爱好，没有梦想。
本子的最后夹了一张破碎的纸，背面用胶布粘合在一起，纸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了，可我清楚的记得这是我当时一点一点把他们粘贴在一起的父母的离婚协议草稿。每次他们吵架，被戳痛的总是我。
停留许久，方挪步前行，终于在拐角找到了一个小项圈。我轻笑一声，又觉得有些荒谬，这是我为数不多和他们发生的争执。他们竟无声无息的把我的狗卖掉了，说是为了我好。
这时秋秋跑到我身边，她说发现了一支钢笔，不知道有没有用。林轲一直站在一边不做声，我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他只顾着微笑。我拾起那只精细雕刻着花纹的钢笔，突然大脑麻痹一般，我努力去回想……我似乎，是我和父母最大的争执，这只钢笔是一个男生给我的，是我的恋人。父母极力地阻止我这段恋情，似乎是因为早恋，似乎还有更多。那个人是谁呢?
又找了许多物件，都与我和父母的争执有关，但只能放一件物品的话，我觉得是那只钢笔，似乎是来自上天给我的讯息。林轲弯出月牙笑，眸子闪闪熠着光芒，十分耀人。
我将笔放了进去，些许紧张地咽了口唾液。绿光闪烁，门打开了。门的后面是一幅长廊。
长廊很黑，灯光更加微弱，刺鼻的药水味扑面而来。走廊的一侧蹲了两个人，缩成一团抱着膝，想必他们也和秋秋一样。
“要一起吗？”
两人似乎非常激动发现了同伴，几乎是跳起来说“好”。一男一女，男生个子和林轲差不多高。
来到了下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很大，这里像是巨型的实验室，门在最后头。我们几乎是同时往后退缩一布，因为实验室床上躺的正是绿眼睛怪物。“嘘！”林轲示意大家安静，轻声和大家说道：“他们还没有自主意识，听风是雨，这里有好几只怪物，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自我毁灭。”
我同意林轲的想法，问题是如何去做。
「要将所有怪物杀死。」
“要将所有怪物杀死。”我重复道。林轲晃了晃我的胳膊，指着实验台上的药剂说：“我好像知道，怪物过多用药是会腐烂而死的。”清楚了接下来的目标，我们准备分工行动。
我负责牵引控制住敌人，林轲负责去拿取药剂。 我心生忐忑，来到怪物面前，直视了他们那双绿莹莹散发寒气的眼睛。他们并没有做出行动，似乎和林轲说的一样。
他们盯着我，交头接耳窃语说些什么。我呼吸有些慌乱，内心仍是些许恐惧，这份恐惧过于真实，不像是在梦中。我撇眼林轲，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朝实验台走去，已经越来越近了。就在我刚准备定心之时，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那个男生竟将女生朝怪物推去。
他荒诞地大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危险！我要把你们都杀掉！！”那声音尖刺难堪，揪心于此时的他已经丧失了神智，出卖朋友，不分敌我。
那女孩转眼间已变成怪物了。她在发疯，所有的怪物都跟着爆发起来。我憎恨地朝那男生投去鄙恶的眼神，可又无可奈何，本该知道最初好心好意带领他们一起逃离就是个错误的想法的，可我又于心不忍。
怪物在朝我猛追来，我心跳急剧地加速。秋秋跟在我后面，她在哭泣。我能感到她的恐惧和心跳声。
“跑！”
我拽着秋秋的手一起拼命的向前奔跑，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心跳声砰砰灌满我整个脑海，神经紧张绷紧快要断裂，腿部的肌肉无比酸痛，我承受着所有的痛楚奋力向前冲。
我也想活着，别伤害我了……
啪的一声，秋秋摔倒了，她跟不上这种速度。我想将她搀扶起来，只见她满脸的泪水，红肿了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她用那故作坚强的声音对我说：“不用管我，你先走……”她勉强撑地站起来，朝一边的墙奔去，我有些慌张不知所措，不明白此番何意。
“我死了也不要成为那种怪物……”
她用力地朝墙撞去，撞得血流不止，鲜红溅射在墙面开出一多花。
鼻子好酸。就算是梦，就算我才刚认识这个女孩，此刻内心也嵌入地狱般压抑悲痛。这种感觉无比熟悉。
身后的怪物们还在穷追不舍，我扭头发现也在逃亡的那个男孩耳朵开始变尖，眸子发绿，我明白他也要变成怪物了。虽没有接触，可他内心深处同怪物一般，从刚刚开始就已经异变了。
我的步伐变慢，体能消耗殆尽，呼出的热气猛烈地砸到我的脸上，喉咙疼痛如刀割。我瘫倒在地上，回头看怪物们咧着丑陋的笑脸像我扑来，又忽然触目曙光，只见林轲将一大瓶药剂砸绿眼怪物们，侧身飞奔像我。
前所未有的温暖。他从背后抱住了我，蒙上我的眼，“你不看为好，他们已经罪恶不堪了。”无比温柔。
“没事。”我回了他一个笑容，缓缓站起身，朝门走去。 门已经自动打开了。
他们听风是雨，自乱其营。他们极易同化，成为暴力的始俑者。他们就是恶的本身，还要伪装笑面天使。他们是绿魔，可怕的梦冕。
每个人都可能被感染成怪物。
来到了下一个房间，要比之前的房间更黑更冷。可这个房间却无比的干净，没有作呕的异味。因为低温，我更能深切地感受到林轲散发的温暖。这个房间看不见门，看不到尽头，前方无比黑暗。我的记忆正在重新拾回……
“左迟……”“嗯?”“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我莫名乱了分寸，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只钢笔是我送的。”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我们活的很不堪，这个世界的怪物太多了，待会这个房间还会出现好多的怪物，我要留下来对付他们，你一直往前走，就能逃脱这里。”
我顿了顿，握住他的手：“就不能一起走吗？” “剧情就是这样发展的，我们的人物设定就是这样。”
「强制收回身体主导权。」
我只当做了一个梦。我一直向黑暗中走去，光线愈来愈黯淡，空气愈来愈冰冷，我渐渐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温度。好像是突破重围见曙光了……
我坐起身，望天空扬起的光的尘埃，终于从梦中苏醒了。
我中午照常到家附近的餐饮店吃了饭，邻座走过一个少年。“仍然这样吗?这个世界还是不接受我们。”他摸了我的头，笑容有些痛心。
林轲?
一切又都重来了。
什么重来……?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他是谁?
评论